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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b同名
纸片人only,喜欢改名

往事【24h】

【语笑阑珊24h】

————【23:30】————

 

私设:楚先皇:年号永乐,四十逝世;

楚江:封号昭王,纨绔自大,武功尚可,淫荡导致中间秃(灵感属于神医)

(称号什么的就挂个名,可忽略)

隋洲之乱设在西南内乱之后,楚渊登基近一年时(原著中西南内乱约在楚渊登基半年时)

西南王府建成提前(原著中开头(楚渊登基两年?)西南王府新宅落成)

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    “王爷!王城急报!”

大理城一座王府内,紫衣少年接过信封,揭开红漆,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,纸上寥寥几字。

    「楚皇驾崩太子继位」

    段白月攥着来信的手指尖颤了颤,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两人共同谋划了这么久,终是尘埃落定了。

    但心里却莫名空落着,突然没了着处。

    “据探子来报,楚国朝中局势复杂,朝臣拉帮结派,其中以太傅为首的陶家目前来看仍是站在新皇一边。令有消息说,新皇已下令,贬高王楚项为庶民,与刘家长子刘锦德等贬至海南,终身不得回楚。”

    通信的属下低头汇报,暗衬着这位虽加冠没两年,却武功高强四处征战,做事还任性肆意不守规矩的主子,实在想不通也不敢细想他命人时刻紧盯王城动态究竟意欲作何。

    不敢想,不敢想。

    段白月放下信函,半响无言,干脆挥退了属下,转身看向窗外满院子的绯霞花出神。英挺的眉目日渐褪去少年青涩,几丝乱发散抚在侧颊,额上月牙洒落上闪烁明澈的日光,微敛的双眸晕染了淡淡一层红艳,教人看不分明。

 


    永乐四十年,楚稷托孤于太傅,年仅十八的太子楚渊继位,朝中一时风波四起,一干老臣拉帮结派,东南匪患横生烽烟四起,漠北边境各部蠢蠢欲动,只有西南勉强算是消停。

    登基半年,西南内乱,众人都等着看新皇如何收场,结果西南却传来喜报——西南王已率军平定内乱。据说新皇于朝堂上大喜,对西南王赏赐有加,封地金银皆大手一挥便送往了大理。

    当然,如果宫里的那棵梅树没被挖就更好了。

    此刻楚国皇宫内,御书房的灯火彻夜通明。

    “皇上,夜深了,不如早些歇着?”

    “不急,还有几份急奏未批,”楚渊从厚厚一沓奏折中抽出一本,皱着眉蘸墨批复,“父皇走了,这些人也都开始不安分了。”

    四喜有些愁,皇上虽登基不久,但却日日在书桌前一坐至天明,夜里入睡也不甚安稳,仗着年轻精神气好,以后可怎么办呐。

    “皇上也莫太过担心。”四喜只好边研磨边宽慰,“皇上勤政仁德,自有天佑,何愁朝中缺忠臣能臣?再说了,还有太傅大人帮衬着呢。”

    楚渊看他一眼,只摇头笑笑。

    “启禀皇上,太傅大人求见!”

    “太傅?都这么晚了?”楚渊搁下朱笔,起身迎接。

    “皇上!”太傅陶仁德急冲冲闯进来便下跪开口。

    楚渊上前将人扶起后方才问道:“太傅大人深夜见朕,可是有急事?”

    “皇上,隋洲反了啊!”陶仁德喘着粗气急红了眼,胡子被吹得一上一下,“昭王举兵叛乱,率军死守封地边界、封锁城门,益阳守城官拼死出城传来急报,如今隋洲境内皆被昭王掌控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!”

    楚渊震鄂,沉下脸色屋里来回几步,转身安抚陶仁德,“太傅大人莫急,此事朕已知晓,即刻便派人应对。太傅大人切莫急坏了身子,这朝中朕还要多向太傅大人请教呢。”

    “这隋洲……”陶仁德还想说什么,却被楚渊堵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还请太傅大人信朕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犹豫片刻,终是拗不过这位自己亲手教大的少年皇帝,“好!还请皇上切莫贪急,万事以江山社稷为重。老臣告退。”

    “皇上?”送走陶仁德,四喜回来便见楚渊坐在桌前,紧皱眉头低头思索,一手置于纸砚前,长指在摇曳的烛火下不住轻敲着桌面,绷着嘴角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片刻后,长指突然紧按不动,不知碰着了哪根心弦,指尖生生被使力压得苍白。楚渊猛地站起,带着几分莫名的羞恼和几丝隐隐的底气,终于下了决心。

    “四喜,备纸墨。”

 


    大理城内,一座王府坐立在山下,飞阁流丹、雕梁绣柱,建得跟王城那皇宫似的。

    偶尔路过的游客都得驻足观望会儿,毕竟可宏大,可好看。

    这时热情的大理百姓就会拉着游客好好说道。

    这可是西南王府,里头住着的可不是一般人。那西南王据说自小游历江湖,武功高强,为人不拘一格,尤其爱四处打仗,不过待西南百姓却是极好。还有一个小王爷,聪明可爱,讨人喜欢,哎哟我们大家伙可宝贝着呢。

    “对了,这西南王府门前偶尔还会有个头发乱糟糟乞丐似的老头蹲着。”说到这,百姓的声音小了些。“你可别去招惹他,那老头据说是王爷的师父,脾气可怪。”

    这位脾气可怪的老头正晃晃悠悠地走进王府书房,往里边椅子上大大咧咧一坐。伸手抓了抓头顶一团乱毛,装模作样咳了两声,便神情严肃地朝书桌旁开口。

    “徒儿?”

    段白月头也未抬。

    “咳”南摩耶摆着长辈的架势打算好好教育教育这逆徒,“白月啊,为师听说你在练功至关键之时突然出关了?”

    段白月铺开信纸提笔。

    “据说还是因为一封信?”南摩耶并不因为徒弟的冷漠而气馁,“为师可没见过谁的信有这么大威力,之前十几个边寨联书你也没怎么理,可方才……”

    说着便突然放轻了声音,满脸揶揄,正经不过一刻。

    “那信,可是心上人寄来的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段白月写了个字,终于放下笔抬了头看了看自家师父。

    嗯,头发比起府里的鸡窝来,也并没有好多少。

    “刚刚徒儿回来的时候见金针婆婆好像在问你,说你这头发估计又该乱了,正到处找你梳头呢。”段白月将回信装进信封,上了西南府朱漆,“徒儿这就去叫她,也省得整个府里到处找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南摩耶刚欲问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,站起来转身就走。整个人贴着墙角,左右张望,鬼鬼祟祟。

    逆徒啊,逆徒!

    段白月挑挑眉,唤来亲信命人将回信秘密送回去,便提着裂云刀牵马出府。

    年仅十一二的段瑶远远瞧见了,连手里刚从后山挖来的宝贝胖虫都顾不上,便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哥,你又要去哪?”

    段白月一手牵着火云狮,另一只手揉了揉段瑶的女孩头,把头发揉乱了又不动声色收回手开始赶人。

    “有人不老实了,我去教训教训。你老实待府里,别让那些仇家发现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就骑上火云狮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段瑶:“……”

    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寨子生事?这西南不是刚刚才轮着被哥哥教训了一番吗?

    带着满脑子不解,段瑶手里托着条红黑交加快肥成球的虫往回走,想进后院给胖虫找个窝,刚拐过一处毒花丛,迎面突然冲出来一个满头乱发的人,一时未来得及闪避手中的虫被撞飞了出去。

    段瑶:“……”

    南摩邪:“……”

    段瑶一瘪嘴。

    “别哭!”南摩邪迅速伸手捂住,“为师这就捡起来。”

    说着便低头在满地花草中找寻被甩飞的胖虫,眼睛睁大,看得可仔细。边找边翻动花花草草,不遗留下一处,脚下轻缓着一点一点地挪动,顺便还问了句:“对了瑶儿,看见你哥了吗?”

    段瑶瘪瘪嘴,提着心回:“哥哥啊,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走了?”南摩邪回头眼一瞪,“他身上还有内伤呢,出关看看心上人的信也就罢了,怎么还走了?”

    段瑶:“说是要去教训谁……你别打岔,快找我的虫!”

    南摩邪忙不迭点头:“好好好,找虫找虫。”

    不久前才平了西南内乱,这怎么又走了!

    忽然鞋底似是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,南摩邪心里一咯噔,僵着一动不敢动。

    金针婆婆:“南摩邪!”

    “!”南摩邪小腿霎时一个不稳,啪地一下,踩实了。

    南摩邪:“……”

    南摩邪:“瑶儿,为师改日定给你一条更胖的。这条不要也罢!”

    余音未消,人便已经跑得无踪无影。

    段瑶:“……!”

    南摩邪边跑边捂住耳朵,硬是听不见后头的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唉!一个个的,都不让当师父的省心!

    这边段白月快马加鞭赶到了隋洲边上一处小城,一路上隐姓埋名,装成个四处游玩有钱没脑的富家公子,倒也颇有几分闲趣。

    假若身后没人一路尾随的话。

    “诶?白月?”

    入夜时分,南摩邪正在客栈结账。虽说身上衣裳料子一看就是上乘货,但整个人灰扑扑的,还挂着几片乱叶子,也不知刚从哪儿钻出来的,头发也乱糟糟跟个流浪乞儿似的。客栈小二看着这位客人在兜里翻了半天银子,心里直犯嘀咕,可别是个骗吃骗喝的吧?

   南摩邪这正顶着小二的灼灼目光略感焦心呢,段白月就自个儿找来了。

    “真巧啊。来,帮为师结个账。”说着便指着段白月对小二洋洋得意,“这我徒弟,他帮我结。你看,如此高大威猛丰神俊朗玉树临风,岂会没银子?”

    段白月随手丢下银子,把人揪出客栈。

    “徒弟可不觉得巧。”段白月边拉着人走边说,“我可一路上都在前边看见您了。”

    “嘿嘿嘿。”南摩邪一脸淡定,丝毫没有被逮住的羞愧,脚步轻快地跟上,“还没说,你到这隋洲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杀人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“楚江。”

    “姓楚?楚皇让你干的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南摩耶像是不认识他一般,跟挑货似的上下打量,“所以你不顾内伤提前出关,大老远跑这来,就为了替那小皇帝杀个人?”

    段白月风轻云淡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说说你,你父王在世时贪好那份畅快,四处征战。你呢,从小就调皮捣蛋,三不五时上房揭瓦,还喜欢欺负弟弟。”南摩耶摇头啧啧称奇,“谁曾想,竟然会是个听皇帝话老实干活讨赏的。”

    段白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了那小皇帝呢。”

    段白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有,小玙离家出走了。”南摩耶叹了口气,“你这两年四处平乱,尽追着那些不服气的寨主到处跑,逗猫儿似的,虽说西南因此也安定了不少,但这行事也不知道收敛收敛。他估计看不下去,干脆跑出去闯江湖了。”

    “让他去。”

    “哪有你这样当大哥的。”

    “让他去外面看看,遇到挫折受了委屈,自然就会发现还是家里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师父,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唠叨了。”段白月挥挥手堵住南摩耶的滔滔不绝,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“这隋洲被封锁了,不能明目张胆进去,趁着太阳落山潜入,晚上赶赶路,尽早去会会那楚江。”

    “诶,等等为师!”你这逆徒!


    昭王府内,歌舞升平,一声锦衣裘服的金贵公子斜倚在软榻上,举樽酌酒。身旁围绕着的七八个美艳舞姬,个个年轻貌美腰细声甜,身上堪堪挂着的那层薄纱像是随时会滑落,柔弱无骨的身子总是有意无意蹭向那公子——好一幅春色无边纵情靡乱的画面。

    如果这个公子头顶不是光溜溜一片就更好了。

    “王爷,再来一杯嘛~”

    “王爷尝尝这个,新样式的点心,可甜了~”

    “王爷~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一个一个来~”楚江一把将向他抛媚眼的美人儿搂过来,“明儿个本王带你们几个去裂山狩猎,见识见识本王功夫,好好见见世面。”

    “谢王爷~”

    “这王爷挺会享受啊。”屋顶上,南摩邪用手肘顶了顶旁边蹲着的段白月,压低声音,“好好学学,这才是王爷应该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看看,一二三……七八,九个!哪像你,一个都没有,把那小皇帝的话当媳妇儿的话似的,让干什么干什么。”

    段白月听到这话,陡然转过头瞅他一眼,眸色幽幽,意味不明。

    南摩邪被他瞅得一愣。

    怎么了?还不能说了?难不成还真说对了?

    等等……不会吧。

    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,刚想向这位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大徒弟求证,结果却发现人早走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南摩邪憋着一口气追了上去,深感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徒弟活活气土里去。

    “你打算如何做?”

    “明日去狩猎场。赶巧了,他命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随你,我这一把快进土里的老骨头是管不了你喽。”南摩邪伸手乱抓了一通头发,“这王府守卫森严,你就不能跑慢点?”

    “比起皇宫来,还差远了。”段白月头也不回,风轻云淡丢下一句便跑远了

    “……嗯?”皇宫?

    南摩邪陡然瞪大了眼睛,刚刚的灵光一闪再次浮现。顿时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大徒弟,跟不认识这人似的,刹住了脚步整个人僵立在屋顶上,在夜风中独自凌乱。

    当晚,段白月便独自一人提着裂云刀潜入了裂山猎场。至于南摩邪,说了声想一个人缓一缓便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段白月摇头不解,不知这时常土里来去,活蹦乱跳的师父有什么是需要缓缓的。


    翌日,裂山猎场。

    此处未及裂山深处,仅在山外围,设有数千侍卫守卫猎场周围。狩猎开场前,击鼓阵阵,车骑疾驰,声响如雷,鼓励同行猎者勇猛争前以拔得头筹。楚江一身华贵锦衣束身,左拥右抱,驾车渐进,前呼后拥,很不热闹。

    “镂象蜺旌,卫公参乘,美人伴坐。”段白月隐身在山顶高处,冷哼一声,“还真把自己当个土皇帝了。”

    楚江策马出列,不一会儿便盯准树林深处一只麋鹿。这鹿健硕活泼,跑得忒快,往林中深处四处乱窜,不过却越跑越往高处走,前头不远便是一处山崖。楚江嗤笑一声,甩下众人不慌不忙地边追边赶,将麋鹿慢慢引至山崖,待得它走投无路无助凄吟,方才瞄准肉肥部位,弯弓满月,箭离弓弦,射中麋鹿,一击即毙。楚江仰头哈哈一笑,纵马扬旌赶至猎物倒地处,登上高地,俯瞰崖下众人,好不畅快。

   正当他洋洋得意,转头欲换来随侍带走猎物的时候,迎面却突然闪现一人。

    一身紫衣锦袍,乌发玉冠,面容俊朗,唇角微勾,神情中带着几丝不屑,又有几分潇洒几分狠厉,手握长剑,剑尖在山路上划过一道深痕,挥剑毅然向自己奔来。

    楚江纵马拔剑,反应过来是刺客,未及疑惑是何人会明目张胆出现在这便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段白月等候多时,早已不耐烦,腾空而起,对着这浪荡皇子就是一连杀招,剑影一晃,招招致命。

    只一瞬之间,楚江便觉压力如狂潮袭来,势不可当,逼得自己气息窒滞,应对不及。惊骇挥挡之余,不免心生凉意,若是自己一力迎击,势必折身于此,竟急中生智,不再恋战,拉转马头向山下奔逃。

    段白月提剑欲追,心口蓦然一痛,脚步微顿,明白是旧伤复发了,下意识犹豫了一瞬,抬眸却看楚江将要逃走,终究还是恐辜负那人的信任,强行运功压住体内的异样。他冷笑一声,足尖着力,身影忽闪。楚江反手抵挡剑势,只觉周身疾风猎猎,沙尘四起,一道紫影掠过,腕间一痛,剑柄脱落,身下马蹄急转,脖颈处猝然出现一道冷厉罡风,遂是一阵温热倾洒,身体便如残枝断叶般倒落在地,双眼瞪大,临死也未能明白这一切是为何。

    段白月收力提剑,将楚江尸体扔至山崖下,还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手。收剑转身走下山崖,行到裂山脚下一处,心胸猝然传来一阵剧痛,体内气血逆流,内力不稳,真气乱窜,四肢筋脉疼痛欲裂,腿下一僵,生生跪倒在山间杂草边。

    多年习武生出的求生预感逼得他硬挺着盘腿坐下,迅速调息,但以往与身体融为一体的功法此刻却逆道而行,与筋脉气流互相撕扯,绞缠着骨肉,内力失控,整个人如同狂兽般,失去意识陷入了癫狂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段白月仰头凄喊一声,逼出一口污血,倒地昏了过去。

 


    格木湖畔,赤地千里,残血与晚霞交相辉映,附近几经匪乱破败荒凉的山林中偶尔传出几声寒鸦嘶吟。

    湖边两相对峙的寂静中,翅膀鼓扇寒风的闷声便显得尤为清晰,几片乱羽悄然飘落,细密黑羽拂过猝然扬起的枪刃,霎时被砍断成两半,零落于格木湖水侵浸的泥泞间,还未着稳便让嘶喊着边境蛮语的冤魂拥聚着踏碎。

    无风无波的湖面静如死水,血红的腥气丝丝缕缕涤荡了这本不起眼的边境一角,原本罕见地聚起五六百人的林间此刻更是了无人烟。

    单面屠杀后的三十人却选择了逃亡,耳边轰鸣着刀戟箭矢交相争鸣声,踏着未散的血气背对着赤红的湖面狼狈奔逃。一切尽是荒谬,又尽是真实。

    乱林荒石逐渐映入眼帘,清亮的双瞳染上几许血丝,将眼前景色皆晕成赤色一片。赤色中隐隐裂痕浮现,犹如平静无波的湖面一瞬激起千层狂澜,湖底无数枉死的冤魂睁大了双眼拥挤着纷纷浮出湖面,一个个挣扎着像是下一刻便会朝自己扑过来。

    又来了吗?

    那么接下来,该是这梦里最后的惩罚了吧。

    少年心底似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,仍旧扛着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如既往前行,好似早已习惯如此一次次重复着闯出又闯入血谭,最后冒着冷汗浑身惊颤着醒来。

    团团血红泛黑的粘稠具凝成断刃残尸乱舞着迎面而来,脚下许是僵硬了凌乱了,一步迈入其中,自心底生起的寒意凉得浑身微颤,下意识阖眸掩耳避开,却陡然撞入一身温热。

    少年警醒睁眼却意外地并未见着往日的谭低深渊——野草丛生的山崖顶可见野兔麋鹿乱窜,崖下林间有惊鸟飞散,向山崖冲下的步伐被眼前紫衣少年拦下。

    那人收起手中长剑,刃尖几许杀伐气被掩上,回头看见来人似乎惊讶了一瞬,很快又弯眸笑了,一身的狂傲肆意皆化为温柔和煦,还有几分少年顽皮。

    他张了张口,唤了声什么。

    可却什么也没听到。

    远处吹来的山风呼声倏然变大,呼啸着灌进耳朵,意外闯进这片天地的锦衣少年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景象。眼睛使劲眨了眨,睁眼再见的却是屋顶雕梁朱漆。

    昏暗的寝宫内静寂一片,偏头透过帘帐隐隐可见窗边洒进一层淡淡的月光。

    楚渊脑子里空白一片,瞪着屋顶出神。方才的噩梦如烟一场,一吹即散,不留痕迹,也不再令人心有余悸。一觉醒来后只余几许温热鼓胀着呼吸平缓安和的胸膛,也仅有身上衣衫中薄薄一层湿凉印证着主人梦中曾现的狼狈模样。

    “大师,朕近些年来总是噩梦连连,不得安眠。”

    “虽偶有形式不同,但都因同一往事伤神,醒来却记不清晰,只知梦里总有相似画面出现。”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。皇上是为梦魇缠身。”

    “梦魇?可有解法?”

    “佛曰,梦,即‘他引,曾更,当有,分别,诸病’而成。陛下可是有俗事忧心?”

    “朕几年前曾迫于无奈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错事,造成很多无辜的人失了性命。”

    “每当入睡,朕总会梦见他们枉死的眼睛在看着朕。”

    “朕知道,既想让自己功成、让这天下安乐,就得为此付出点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但朕仍是不解,而今的得到何以使曾经的错误变得问心无愧?”

    “佛法云‘随心,随性,随缘’,心之所念可为梦,执念一深即为怖。皇上心存忧怖,损身伤心,乃至梦里复见,夜半惊醒,忘失所梦。”

    “皇上心怀仁德,勤政爱民,若心诚看空,何惧梦魇反复。”

    “反复……那会出现不同吗?”

    “会,极少。”

    “若出现了呢?”

    “是为转机——或柳暗花明,或末路穷途。”

    楚渊恍惚想起前日里与宫里来的一位高僧的谈话。

    转机么……心尖似陡然被针戳了下,隐隐抽疼了一瞬。不知为何陡然想起一个月前收到的一封回信,封口印着西南府的火漆,信中只有一字,笔力却胜千钧。

    「好」

    楚渊皱眉撑坐起来,靠在床头,手边不经意摸到枕边一块凸起,拿起一看,是一个玉石小老虎。雕琢粗糙却不失心意,但仍然丑乎乎的。

    “渊儿,你这……”楚稷招手让楚渊走近,微微诧异“这老虎……好好一块玉石怎地雕成这副模样?”

    “儿臣喜欢。”

    年幼的楚渊理直气壮,腰间戴着丑老虎毫不在意地在众人面前晃悠。楚皇和皇后皆被逗是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,我们渊儿喜欢便喜欢吧。”

    那定然是非常喜欢的。

    喜欢到一戴就是近十年。

    “小渊,等我们长大,我当西南王,替你征战边疆平定天下,你就安心当个享乐的皇帝。可好?”

    傍晚,楚渊被从西南跑来的小世子带到了行宫后山,两人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这会儿楚渊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:“你这话要是说出去,别人该说你想架空皇权、意图谋反了。”

    “噗嗤”,段白月嗤笑出声,扬了扬英挺俊逸的小眉毛,“不怕,这不是有太子殿下给我撑腰嘛。”

    楚渊耳朵一红,站起来离人远了些,“时辰不早了,世子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急,我来的时候订好客栈了”段白月拍拍屁股起来,转身却看见人走了,连忙跟了上去,“诶,别走啊小渊,等等我——”

    远处夕阳落下,星辉鸟鸣中,一抹紫衣始终围绕在明黄身旁。

    长夜寂阑,漫漫无边,逍遥江湖有人执剑飘零为一人一念,贫街小市有人挑灯夜作为俗世奔波,宫楼朱阁有人月夜惊醒小心翼翼暗谋筹措。

    而有一人,就这般突然而然闯入梦境,深渊梦魇转瞬即为温热曙光。

    楚渊握着小老虎的手紧了紧。

    “段白月。”

 
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裂山深处一处山洞中,骤然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。

    南摩邪手握银针,针上挑着几丝深白细线,那白线细看之下还在微微扭动,交缠相绕,令人毛骨悚然。南摩邪低头看了眼趴在草席上的段白月,叹了口气,最终还是将银针缓缓刺入了脊背。

    银针一触及皮肤,针上白线蛊虫便如活了一般,顷刻间便钻入体内,眨眼消失不见,看得人心底顿生凉意。

    几息过后,那蛊虫一路游窜至心肺,喝血吸髓,使被食者如被万蚁噬心,生不如死。

    段白月生生被疼醒了过来,撕心裂肺般的剧痛由心胸传向四肢百骸,皮下骨肉好似被活活割离,整副身躯都颤抖不止,求死不能。一声惨叫过后,便身子一软,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良久,悠悠转醒。

    “师父?”段白月迷迷糊糊,“您怎么跟来了?”

    “不要说话!”南摩邪被气得下手又重了些。

    “嘶——”

    “呵,亏我记挂着你内伤未愈过来看看,不然估计带回西南的就是一具尸体了。”南摩邪被气笑了,怒哼一声,手下银针用力一扎,一脸冷漠地听着徒弟叫唤。

    “师,师父妙手回春,要是能稳点就更好了嘶——”段白月一脸诚恳。

    “你还是好好想想,如何抓紧剩余不多的时间享受一番吧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说笑了,徒弟这命从小就硬,担心什么。”段白月扯扯唇。

    “呵,这就叫——祸害遗千年!”

    南摩邪扎完针便转身出去熬药,实在不想再被这逆徒气着。

    段白月默默看着他走远,忽地阖上双眸,扯了扯嘴角笑了声。距皇城金銮千里之外的这处角落里,于万籁俱寂中,蓦然落下了一声轻嘲。

    此后数十天,段白月体内金蚕线时有活跃,从脑髓至骨缝,全身都像是在被啃咬吞噬。每阵剧痛过后,便是浑身无力,随即陷入漫长的昏睡。

    这般折腾疗养了近一个月,才堪堪稳住伤势。

    谁料段白月刚能站起来,便想离开隋洲。

    “不行!”

    “师父,徒弟走走路骑骑马还是无大碍的。”。

    “说了不行就是不行!”南摩邪气得大叫,“你今日敢走,明日我就找来十七八个姑娘和你成亲!”

    段白月哭笑不得,知道他这样说便是没那么严重了,收拾东西转身便朝城外寻回火云狮。

    “有师父一路看着,能出什么事,是吧师父?”

    南摩邪在身后差点气得跳脚,就差直接钻进土里一了百了了。

    你这逆徒!

    两人回到隋洲边境城外客栈,一路上见这隋洲内到处是官兵,便知楚江身亡一事已被暴露了。

    南摩邪叹了叹气:“内伤复发,走火入魔,生死一线,最后得了个金蚕线入体,还不知能活几年,值?”

    “值。”

     “你……就一定非得你来帮他?”

    “我不帮他,还有谁帮他?”段白月骑上火云狮,顿了顿,又小声补充了句,“别人想帮我也不答应。”

     更何况,活不了几年又如何,能留点时间让自己助他安定天下便可。

    “嗯?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段白月调转马头就跑,“师父,该回大理了。”

    “诶——你这臭小子,等等为师!”南摩邪在后头一颠一颠地跟着,心中甚是心酸,不禁再次感叹。

    逆徒啊,逆徒!

 


    没过几日,一封急报便被送入了王城。

    「昭王楚江于打猎时不慎坠崖身亡」

 

 


 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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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毗婆沙》中“他引、曾更、当有、分别、诸病”:他引,被外界事物所引导的梦;曾更,以前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在梦中发生;当有,未来所发生的事情会在梦中提前出现;分别,日有所思夜有所梦;诸病,由于身体的不适所产生的梦。

十八托孤:“汉隐帝刘承祐年方十八,即位不到三个月,三处重镇接踵而叛,慌得六神无主,只能听凭四位“托孤重臣”全权处理。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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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最后一棒,感谢劳斯们带玩^^,来拖后腿了(猛吸一口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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